征训湖南新兵
刘正明
(一)征兵
1972年11月,总后工建206团到湖南黔阳地区征兵。全团四个营,每个营负责征训一个新兵连。
我们三营抽调的征训人员是:连长彭春信(十二连连长,1959年入伍,山东菏泽人);政指刘正明(十一连政指,1963年入伍,山东青州人);副连长韩世明(十二连副连长,1965年入伍,山西兴县人);排长郭保定(十一连排长,1968年入伍,河南镇平人)、白由成(九连排长,1965年入伍,山西岢岚人)、褚文武(九连副排长,1968年入伍,河南南阳人)、吕泉山(十连排长,1965年入伍,山西岚县人)。另外还从十一连出一名文书(刘绍文,1970年入伍,北京人)、一名卫生员(姜春洲,1969年入伍,陕西户县人)、十二连出了一名给养员(代司务长,名字记不清了,1969年入伍,陕西兴平人)。
团里负责新兵营工作的是司令部副参谋长张印明、政治处副主任施祥明;工作人员有军务股股长张庐山、宣传股副股长马方祥、还有队训参谋、军需助理等。
工建206团接兵人员一行50多人,乘火车先到长沙、经邵阳到黔阳。我团的主要征兵点在怀化县,还有少量兵源在新晃苗族侗族自治县和会同县。这三个县地属湘西山区,辖属黔阳地区,新晃和会同县与贵州省搭界。那年,湖南至贵州的湘黔铁路刚从怀化贯通,怀化火车站刚刚建成,站前广场和大马路正在铺沥青,怀化县即将升格为地级市,原黔阳地区行署将迁往怀化市。
我和彭连长、韩副连长率成员兵分三路:连长和吕排长去了新晃县,征80名新兵;副连长去了会同县,征20多名新兵;我和其余三位排长还有给养员、文书、卫生员在怀化县几个公社征兵。怀化的彭盈公社靠近县城,不在大山里,交通相对方便,兵源比较集中,征新兵一个排,由郭保定负责;铁坡公社征一个多排,远在深山里,要从怀化乘船沿沅江到新路河码头下船,再步行七、八里地才能到。我和文书、卫生员负责;比铁坡公社更远的接龙、活水两个公社征近30名新兵,任务虽少,但环境艰苦,要从铁坡公社爬山再走十几、二十多里地山路才能到达。由白由成、褚文武和给养员三人负责。
我和文书小刘、卫生员小姜下到铁坡公社后,离应征青年到公社集中体检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决定先到兵员较集中的几个大队去与报名青年见见面,搞些调查摸底工作。铁坡公社也是在大山里,与外界有砂石公路相通。这里“路无三里直,地无三亩平”,当时还不通公交汽车,出门都是步行。十一月份的湘西山区,天气已渐冷,经常阴雨连绵。我们每人打一把当地生产的桐油纸伞,一是为了遮雨,二是抵挡村中紧追狂吠的恶犬。山里村民居住比较分散,往往这家在山坳北面,那家却在山坳南面,看起来不远,绕起道来却上山下岭,费力费时。好在那时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责任心也强,大家兴致很高。一路上,翠竹、杉树郁郁葱葱;路边的油茶树还开着白花,香气四溢;山间溪流,潺潺流淌,毛毛细雨使空气更加湿润,我们的心情也格外兴奋。遇见同行的当地老乡,我们便主动与他攀谈,借机询问他们村中应征青年的情况。如:现实表现、思想品德、身体状况、家族遗传史、有无夜游、遗尿等情况。湘西地区,山高林密,民风也较淳朴,讲的一般都是真话,对我们掌握情况有不少帮助。
由于路远,走访当天返不回来,晚上便宿在生产队紧靠河谷的木板房内。民兵连长给我们借来了社员家的被子。还特别告知我们不必担心“阶级敌人”捣乱,这里社会治安还可以,他已安排民兵夜间值班保护我们。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起来,发现还真有两名民兵在不远处的木板房内值班呢。
体检工作结束后,开始对体检、政审基本合格的应征对象进行“定兵”工作。在定兵工作中,地方和军队的同志由于站的角度不同,往往会有争议。作为军队人员,希望将最好的兵都收入自己的“摩下”。而地方同志每年都有征兵任务,为了留有余地,会尽量先将年龄接近上限的青年送入部队。有的应征对象看起来条件不错,有把握通过,但却被我们“刷下”。原因很简单,有遗尿或夜游等毛病。因为我们事先摸了底细、又做了调查核实,对我们所提否定意见,地方同志也就无话可说。我们当时的信念,就是千方百计保证征兵质量,把那些优秀的适龄青年征到部队,为军队和国防建设负责。这样做的结果——我们新兵三连无一名退兵。
“定兵”之后,我们也没闲着。马上进入家访。通过家访,也做了一些原先未预想到的工作。比如,有的被征青年是“背”着家长报名的,家长不舍得孩子远离家门去当兵
,有的还是家中的主要劳力;有的因为订过婚,女方担心男方日后变心而“拖后腿”的等等。我们就和大队干部上门做说服动员工作,直到把思想工作做通。
征兵工作完成,接下来便是将应征新兵安全护送到部队的新训营地。从湘西到辽西,路途遥远,在湘黔铁路尚未正式营运之时,我们的新兵成为了它的第一批乘客。不过我们那时乘坐的是运货的军运闷罐车,当地卫生防疫部门已经在刚刚拉过不知什么货的车厢里喷药消毒。铺上草席,摊开被褥,就可睡觉。每排一个车厢,每车厢有两名干部带队,带队干部一人把一车门(晚上睡觉也躺在车门边——为保安全)。新兵按点名顺序上车,上车后每班首先推选或指定一名新兵当临时负责人;然后干部给大家讲旅途注意事项,重点讲纪律和安全,也讲团结互助,还有停车开饭、大小便等注意事项。白天,干部给大家教唱第一首军歌——《我是一个兵》。也可打打扑克(每班发了几幅)、或聊天或睡觉休息。行车途中,如有“内急”憋不住的,由带队干部拉开一道车厢门缝,几个人抓牢保护着,直到“完事”。新兵们的军旅生涯便从此开始。
经过上下各级带兵干部、战士的共同努力,我们这次征的一个营的新兵终于由湖南湘西安全顺利的运送到辽西建平县的愁水沟新兵训练营地。接下来,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几个月,把他们训练成具有基本军人素质的解放军战士。
(二)训兵
在《热烈欢迎新战友》的大红横幅和部队老战友的欢快锣鼓和欢迎口号声中,新战友被欢迎进入新兵连。
已在此集训完的带兵班长们早已把热气腾腾的洗脸水打好。连长点名将新兵们交给各班班长。然后新兵们便在班长的带领下进入各班,洗脸、洗脚、铺铺、开饭……。
新兵连住的是临时搭建的简易营房。墙是用编的荆条片子绑扎连成一体再糊上草泥“垜”成的,房顶是木板皮上面铺钉的油毛毡,房内是南北对面两趟大通铺,中间用砖砌了一面火墙用以烧煤取暖,一个排一间大通房,虽然有点“透风撒气”,但空气绝对新鲜,不用担心煤气中毒。新战士都来自湘西山区农村,在家时有的临近冬天还打赤脚;家里也是住的瓦缝透天的房子,堂屋火塘一生火,满屋顶的瓦缝里都往外冒青烟;家里的被褥也是又潮又硬。当兵后,棉衣、被褥、军大衣、鞋帽都是“里表三新”,他们感到条件比家里好多了。
三营征的怀化、新晃、会同兵被编为新兵三连。其中有二十多名侗族、一名苗族、一名瑶族战士。汉族战士姓杨和姓彭的居多。怪不得有人说笑话:假如你在长沙大街上喊一声“老杨”或“老彭”,会有不少人回头答应。可见杨、彭二姓在湖南是大姓。侗族姓姚的居多,“姚”是古时大禹部族的姓氏,足以证明他们是夏禹部族的后裔
。
我连从新晃征来的侗族战士中,有两个重名的,都叫姚沅生。两人个头一般高,不便分称“大姚”、“小姚”,需要一人改名。经请示新兵营领导同意后,到新兵连的第二天,我便把他二人叫到连部,征求他俩谁愿改名。其中一名性格活泼、读过初中的愿改。我让他想想给自己改个什么名好。他想了一会说:叫“姚鸽”吧,和平鸽的“鸽”。我琢磨了一会说:和平鸽倒是不孬,但这名有点像女孩,不大器。“那就请指导员帮我起个名好了”。改名是件大事,战士既然这么信任我,我得十分慎重。想了一会,我说:叫“姚军”行吗?“军”字有威武阳刚之气,你刚参军,也有纪念意义。他高兴的拍着手直叫好。等团里批复下来,顺口易记的“姚军”这名便“名扬全连”了。
新兵训练体力消耗较大,加上新兵刚换饭食,个个饭量特大。团里特地从各老连队调配了一些他们平时结余下的粗粮支援新兵连,使我们得以过上“饭虽不好,但可管饱”的苦乐新训生活。
关于新训的内容,我在《我的当兵经历》回忆文章中有比较详细的描述,几十年来大部分新训项目“大差不差”,在此不再赘述。
三个月的紧张新训圆满结束。我们新三连的兵除一小部分去了机关和直属队,大部分都分到三营的四个老连队去了。带新兵的同志也都回到各自原来的岗位。
这次征、训湖南新兵,是我在部队基层亲身经历的在一线征兵、又在一线训练新兵的全过程。对我,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历练,它让我近距离观察、了解了那时湘西的风土人情,丰富了我的军旅生活阅历,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不虚此行”。
(黎明2011.8.1)